【楼诚】你好,梁同学(五)

一见如此有个性的名头,明诚还愣了一下,转而记起这的确是他之前将错就错随手存的。可是成绩都发了,他还想鸣叫什么呢?明诚猜不出来,于是决定先吃点东西再回复。

已经过了中午,只有风味食堂营业,明诚点了个麻婆豆腐盖饭,红红火火一大碗,这时一个男生打着电话从他身边经过:“……就那个姓明的,教我国际政治的,妈的竟然挂老子。”

明诚轻笑一声低头拌饭。挂人家专业课,活该被骂。

那人坐到了斜对桌,骂骂咧咧越说越没谱:“我去过了,他没收,还把我骂了一顿,真是撞见鬼了……是啊,人家多有背景,他不是跟汪校长的亲侄女有一腿吗?你以为他这副教授是怎么来的……”

明诚一口米饭嚼了好半天才咽下去。其实私底下明楼的坏话他也没少说,但对其授课水平,凭良心讲,他还真挑不出毛病。看那黑胖子越骂越没谱,明诚索性端碗起身,眼不见心不烦,他打算离这人远点。

不知哪个档口喊了声“28号麻辣烫好了”,黒胖子猛地弹起身来,和明诚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。明诚反应快,立刻往后退了一步,只是手里的碗没保住,红的白的一股脑扣在对面人的脚面上。

“没长眼啊?”胖子用力甩着脚脖子,豆腐没踢掉多少,倒是浑身肉颤。

只可惜了粮食。明诚有点心疼,但不知为何,又觉得爽快极了。

胖子本就郁闷,一见明诚此刻的表情更是火冒三丈,伸手搡了明诚一把:“还他妈有脸笑?”

明诚撑住桌面站稳了脚,这才正眼去看对方。胖子块头不小,黑压压杵在跟前,跟堵墙似的。明诚知道现在改主意也来得及,毕竟以他高中的越野赛成绩,一般人想逮住他不太容易。可他终究也没给自己后悔的机会,他甚至根本不想跟这人废话。

他目光平静,嘴角甚至还勾着抹笑意,但下一秒抡起的拳头便重重地砸在了胖子的下巴上。胖子没料到他敢动手,捂着脸破口大骂,朝明诚扑去。

战斗起得太快,周围人劝架都来不及,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。明诚腿脚灵活,一句狠话没放,可拳拳都招呼在痛处上。

食堂的厨子也不做菜了,呼啦一下全围上来拉架。胖子衣服裤子上沾满麻婆豆腐,他仰脸擦着汩汩鼻血,另一只手还指向明诚:“你你他妈哪个学院的?”

明诚胸口起伏着,离开时一脚踢开扣在地上的塑料碗。

雪下大了,额角的汗被朔风吸掉,身上也倏地冷了一下。嘴里抿出腥味,明诚拿手背一蹭,疼得直皱眉头。

妈的。明诚骂了一声。刚刚脸上挨了下,大概把嘴唇磕破了。

明诚伸手去拉羽绒服帽子却摸了个空,转头一看帽子半边耷拉着,拉锁被撕坏了。

妈的。明诚又骂,索性将帽子全扯下来,扔了。雪粒刺刺地扎着他的脸和脖子,明诚伸出舌尖舔舔嘴角的血,迎着风快步向着宿舍楼走去。

他想,自己八成是饿的,要不也不至于这么冲动,不知所谓便跟人打了一架。

不过打也就打了,爽就行。 

“梁同学?”

听见这仨字,明诚不由得脚步一顿,抬起头来。

几步开外的男人撑了把黑伞,双排扣羊绒大衣熨帖厚重,格纹围巾掖进衣领,亮黑的手套和皮鞋彼此呼应,从头到脚……完美无缺。

妈的。骂完这句,明诚掉头就跑,刚跑出两步,竟叫人薅住了衣领子,人也顺势被遮进伞下。

“你跑什么?”

明诚分不清这算疑问还是反问,索性脸转到一边,不吭声了。说什么呢,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。

学校里空荡安静,偶尔有人经过,顶多看他们一眼便匆匆走开。明楼慢慢松开明诚的衣领,还顺手抻平了被他揪出来的褶子:“跟人打架了?”

明诚瞥他一眼:“还不够明显吗?”

“挨了打还这么横的,我也是头一次见。”明楼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,“跟我走。”

明诚闪开了肩膀,蛮不客气地与他拉开点距离,明楼见状微微笑道:“要么你自己走,要么我帮你走,二选一,你决定。”

他有得选吗?他总不能跟明楼再打一架吧。况且明教授的力气,他刚刚也算领教到分毫,被拽住那一下,差点背过气去。

他就不信,明楼还能给他押到学生处去。

“走可以,你总得告诉我去哪。”

“去我家,给你找点药。顺便,还有事请你帮忙。”

明诚再追问什么事,明楼就只说回家再说。明诚心一横便跟着去了,反正回寝室也是自己待着,倒不如随便找个人说说话,分散一下注意力,这口气也就顺过来了。

一路沉默着到了家属楼底下,明诚猛然想起那个晚上。冥冥中,他觉得明楼也许已经发现他不是梁仲春了,不过到了这个时候,也无所谓了。

一进门,明诚先脱掉滚脏了的羽绒服,又换上了鞋柜里的皮拖鞋。等明楼从书房翻出药箱来,明诚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。他上身只穿了件短袖T恤,嫩绿色的,胸前印着个拳头大的校徽,离的近一点儿,还能发现几处别过号码布的洞洞。

明楼让他自己找找哪个对症,又从茶几上捡起空调遥控器,升了两度。

明诚的胳膊肘和膝盖都撞红了,好在没破皮,他对着镜子抻起下嘴唇,内侧一小道豁口已经不流血了,微微泛着白。许是被衣服破坏了气场,他这会儿看起来没那么刺猬,却也生机勃勃,像株品种稀有的兰草。

“你笑什么?”明诚还处于战斗状态,语气不善。

明楼倒不介意:“没什么,就是忽然想养盆绿植。”

知识分子还真是思维跳跃。明诚四下打量一圈,也觉得明教授家的确少点花花草草,一边重新扣上药箱,随口应了句:“想养就养呗。”

壶里泡了正山小种,四溢的茶香中和掉云南白药味儿,也稍微抚平了年轻人昂扬的肾上腺素,明楼给他倒上一杯:“能说说你为什么打架吗?”

打人者理所当然:“他长得欠揍。”

明楼笑了笑,没再追问。明诚的确渴了,端起杯来抿了一点,伤口被茶水烫得酸疼,他又连喝了两口,然后麻着嘴唇含混不清地说:“您……早就知道了吧。”

“知道什么?”

“我……不是梁仲春。”

明楼眼中云淡风轻:“怎么,良心发现了?”

明诚撇嘴笑了,这一笑又扯到伤口,马上抿唇忍了回去。

明楼望着他:“话说你替这位梁同学上了半年课,得到了什么好处?”

明诚一本正经地憋着嘴巴,语气特别真诚:“我得到了知识。”

明楼提壶续茶,对这个回答不予评价:“其实我今天找你,是想请你给一个高三学生补课。”

明诚眼珠一转,明教授孩子都这么大了?没听说他结过婚啊,而且这家里怎么看也不像有其它生物存在的样子。

“您想让我教谁?”

“我有个不成器的弟弟,那小子——也挺欠揍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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