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楼诚】你好,梁同学(三)

从图书馆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,明诚腋下夹着本《化工原理》,凉风嗖嗖往衣领子里灌,他缩了缩脖子,心说抽空得去买件厚点的棉衣,不然等天再冷点儿,晚上就没法骑车了。

宿舍楼对面的小便利店还开着,屋里暖和,柜台上码着几溜包装好的苹果。今天是平安夜。

明诚递给老板娘五元钱:“煮袋香辣的。”

面饼没入滚水,老板娘回头看看他,笑了:“外面冷吧,姐给你加个蛋。”

明诚低声道谢,临走时,又买了罐咖啡。

寝室里就郭骑云在,梁仲春跟小姑娘操场上遛弯去了,明诚把装着泡面的塑料袋塞进碗里,说:“这大冷天的,他也不怕闪着舌头。”

郭骑云傻乐两声,算是附和。

刚掰开一次性筷子,手机响了,号码是家私房菜馆。明诚驾龄短,去不了正规代驾公司,他自己跑了几家饭店,跟人签了临时合同,这是其中一家。

明诚本想推掉,他书还没看完呢,可一听服务生说客人目的地就在Z大附近,又动心了。

郭骑云接过热腾腾的面碗,皱眉道:“这么晚还出去?化工原理那课你都没怎么上过,明天就考试了。”

“你管我?吃你的面得了。”

明诚打车去的,跟服务生拿了钥匙,从停车场开出一辆黑色路虎。等人的功夫明诚四下打量,没有呛人的人工芳香,很好。没有多余的装饰物,也很好。副驾驶座位上搁了本书,封面上的字像是法语,索然无味地放了回去,又小心地摆成刚才的角度。

又过了五六分钟,有人敲了敲玻璃。明诚摇下车窗,一缕高级香水味夹着冷风吹了进来。

“师傅,送他到Z大新家属楼。”姑娘说着,扭身去扶身后的人,“师哥,你慢点。”

明诚猛地转过头来,差点拧着脖子——怎么又是他?

明教授看样子没少喝,一躬身钻进后排,眼睛就合上了,也不理人家师妹在车窗外面殷殷嘱托。

如果现在落跑,以后怕是没法跟这家店合作了,明诚深吸口气,挂挡给油。路上他时不时地瞄一眼前视镜,明教授头抵着车窗,像是睡着了。明诚绷着根弦,还不敢开太快,他以前载过不少喝茫的,有的在车上就吐了,吐完还要骂明诚开车技术不好。没办法,跟醉鬼讲不了道理。

到了地方明楼还没醒,明诚下去拉开车门,一根指头戳他胳膊:“明教授,你到家了!”

明楼慢慢睁开眼,视线虚浮地落在明诚脸上:“怎么是你?”

明诚暗自翻白眼,见明楼迈下车来脚步打晃,又下意识地扶了一把。站稳了脚的明教授非但没道谢,反而伸手拽住了明诚胸前的名卡,明诚心里咯噔一下,连忙挣脱出去。

路灯昏暗,也不知明教授看清没有——这名卡上可印着他的姓名和驾照号码。

“你除了做大保健,还给人代驾?”

明诚没心思扯皮,掏出车钥匙伸直了胳膊递过去:“明教授,您回去早点歇着。”

明楼回头看了眼单元门,仿佛在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家,继而缓缓开口:“阿诚。”

没叫明诚,应该是没看清,明诚暗喜,见明楼朝他走了两步,又紧紧捂住胸前的名卡:“还有事儿吗,明......”

没说完的话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吞没了。

明诚在心里骂了声草,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出无数个念头,诸如他到底看没看到,以及我要是现在跟他撕破脸,他会不会挂我科等等等等。

可是说实话,这怀抱,挺暖的。

北方的寒风隔阻在明楼的背后,明诚指尖碰到了对方羊毛衣料上的柔软毛茬,还有混着酒意的温热鼻息,贴着明诚快被冻僵的脸颊扫过去,这感觉……实在微妙。

一个声音在耳边沉沉地响起:“你觉得,我醉了吗?”

明诚路上走得太快,回到寝室心还跳得厉害,他拧开保温杯猛灌了几口水,嘴角一抹“咣当”一声,不锈钢杯底差点把桌面砸出坑来。

明教授还没给钱呢。

而且他还饿着,书也没看。

倒霉,真倒霉。

郭骑云听见他骂人,从帘子里探出脑袋:“你没事吧?”

明诚跟他讲了个大概,当然,没提明楼抱他那事,郭骑云说:“我就说你和梁仲春这么干不行,早晚要露……依我看你明天跟他承认了吧,明教授人也挺好,不会难为你的。”

梁仲春踹门进来,大声嚷嚷着:“承认什么承认什么?”这周五他女朋友从武汉过来,他还得陪着呢,这要是自首了,他以后怕是再也不能逃课了。

“不行啊阿诚,你可不能把我卖了,我可请你吃了一个月的饭,你这么做可不地道……”

不提吃饭还好,一提明诚肚子更饿,他居高临下指着梁仲春的鼻子:“你再他妈啰嗦,等你媳妇来了,我立刻把你跟舞院那女生的事捅出去!”

“你你你他妈敢?!”

“你看我敢不敢?”

郭骑云从水房回来,脸盆一扔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把俩人分开:“大半夜的,你俩都给我少说两句。”

明诚瞪了梁仲春一眼,转身钻回床上,梁仲春还不罢休,明诚一甩手拉了帘子:“滚滚滚,别让我看见你。”

梁仲春隔着道布帘子骂骂咧咧,郭骑云使劲把他推走:“你差不多得了,他一会儿真跟你动手,我可拦不住!”

梁仲春这才噤了声。

明诚扭亮台灯,翻开课本,书上的字密密麻麻,在他脑子里群魔乱舞,搅成一团,明诚猛地合上书向后倒去。

床板被砸得直响,明诚嘶了一声,他忘了枕头里面是荞麦填的,真他妈疼。

郭骑云关了灯,寝室里瞬间黑了下去,明诚桌上的一盏暖光充斥在他这方狭小的空间里,竟然亮得刺眼。

“你觉得我醉了吗?”

不知怎的,耳边又回响起那个人的声音。

明诚望着天花板,一把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。

我他妈哪知道?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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