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一点,阳光渐渐毒辣起来,本就逼仄的石子路,又被梧桐树叶覆上了细碎的暗影。街上人不多,转角有家叫白茶的杂货铺,大门敞着,左边灰蓝色栅栏围着一小片花团锦簇,右边立着扇铁制的杂志架,封皮卷着书页,在微风里翘起了一角。
一个亚洲面孔的瘦高老人走了进去,灰格纹西装,黑色羊皮手套,食指微微曲着,勾着根狗绳。
法国老太太摘下眼镜,笑得开心极了:“哦,明先生,你的朋友又胖了。”
正在门外翻杂志的黑风衣男人回过头来,见老板娘正弯腰从地上抱起法斗,又扭回身去,伞尖戳进窝了雨水的石板缝里,噗地一声。
“您好啊,贝克太太。”阿诚笑着,扫了眼货架下的狗粮:“皇家牌,我要两袋。”
“请稍等一下。”
见阿诚在烟架前挑挑拣拣,明楼随手将伞挂在栅栏上,负手进了屋。
“怎么,想抽烟了?”
“没有。”阿诚把手上花花绿绿的烟盒又搁了回去,嘴角抿了抿:“算起来,我人生中的第一支烟,还是拜你所赐。”
明楼怔了怔:“我?”
阿诚哼笑一声,牵着阿列克朝其它货柜踱过去,留给对方一个懒得理你的背影。
明楼眼睛追着他:“这什么时候的事?”
阿诚回头睨他一眼,然后掏出钱夹,抽出一张纸币,递给了刚从库房出来的贝克太太。
似从幽暗深海里突然打捞出什么宝藏般的,沉默片刻后,明楼蓦地弯了弯嘴角,他觑着阿诚的眼睛:“不是吧?”
阿诚不动声色拎起袋子,明楼莞尔,跟在他身后。
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,阿列克懒洋洋地趴在了阿诚脚边上。
阿诚目视前方,抿嘴一笑,神秘兮兮又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:“Lucky,红色盒子。”
对暗号似的。
“难道不是Punch?”明楼惊讶道。
那时候他也不常吸烟,但抽屉里总会有盒雪茄——他们初到法国,免不了与人打交道。
阿诚闭了闭眼,似乎在对某些人的坏记性表示不满:“那天刚好没了,只有盒Lucky,还只剩一支。”
阿诚记得这么清楚,应该不会错了。
明楼长长地叹息了一声。
他和阿诚的第一支事后烟,竟然是劣质烟草,当时大概不觉得怎样,如今想来,实在让人扼腕。
“我不知道那是你第一次抽烟。你也没说。对于第一次抽烟的人来说,Lucky太重了。我记得后来你就睡着了,我还以为……”明楼一边嘴角悄悄勾了上去:“你是太累了。”
“哦,”阿诚挑了挑眉:“你的意思是,你不累?”
“不累。”
“那为什么第二天是我做早餐?”
“午餐。”明楼纠正道:“早餐,是在床上吃的。”
这事他可记得清楚。
静止的人群动了动,阿列克不大情愿地抖抖身上的肉,跟着主人的鞋跟,穿过了马路。